科学仪器行业从春秋走向战国，中小企业何去何从？

　　上篇文章“岁月轮转，虎年的仪器圈会是怎样”中提到了资本进入可能的影响，收到了很多人的回复，说资本多不好。其实，对资本进入我虽然有疑虑，但更多还是欢迎的。国内科学仪器原有发展节奏太慢了，在很多细分子类里，跟国外产品的差距不是在缩小，而是在拉大，这是不争的事实。不破不立，穷则变，虽然变未必通，总归有了新的机会。疑虑，更多是对原有从业者尤其是科学仪器企业家的。我的确是担心，在这行苦熬了很多年的那些优秀人才，变现后突然就想放弃。这行太小了，真正懂行的人本就不多，如果他们再早早“退休”，换上一批资本从其他行业空降的职业经理人，那对这行真就是灾难了。诚然国产仪器不够争气，某些领域甚至可以说是一手烂牌，但如果不是这帮人这些年的坚守，那么中国在那些领域里，连上牌桌的机会都没有。炒房不比做仪器赚钱还省心吗?

　　相对于资本进入，其实大家更多要关心的，是资本为什么要进入，以及进入之后会发生什么。上篇我说是赶上“拆迁”了，政策到位了，时势如此，那么这只是科学仪器行业的时势吗?眼界再放开一些，你就会发现，整个大环境都是这样。改革开放后四十年里，各行业百舸争流、千帆竞渡的野蛮生长，以后可能要逐渐告一段落了，虽然未必会那么快。有些行业，市场自行完成了优胜劣汰和集中，比如白色家电和手机，然后可以跟全球对手正面PK。这是好事儿，相信也是大家所期待的，但很多行业事实上是陷入了内卷，涌现出了一大批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不可歌很可泣的反面典型。这时如果没有外力干预，很难指望市场里脱颖而出的是优秀企业，更大可能反而是劣币驱逐良币。就跟很多政策一样，干预利弊都有，关键还是看行业本身是否争气。

　　《三国演义》说“分久必合”，现在的经济学家换了个词，叫“资源向头部集中”。目所能及的多数行业，其实都能看到资源在向头部集中，速度快慢不同而已。据报道，2021年前11个月，中国约有437万家小型企业永久关闭——是同期新注册企业数量的三倍多。同年注销的公司数量很可能也会超过2020年的445万家，几乎是2019年的两倍，2018年的10倍。这不奇怪，很多分析都提到：小企业与上下游供应链、政府部门和金融机构的议价能力不足，所以他们的现金流最容易受到影响;政府的一些“一刀切”的监管政策无意中对小型企业的伤害大于大型企业，虽然这的确不是本意。

　　刚发布的《“十四五”原材料工业发展规划》，其中明确提出了鼓励原材料工业的兼并整合。很多人知道新组建的稀土集团，但是有多少人知道海城市42家企业整合而成的那艘产业航母?有多少人知道府谷县的另外一艘产业航母?都是这一两年内的事儿。我不敢妄言趋势，但是直觉确实越来越清晰，那就是整个行业正从春秋时代向战国时代转变，资源向头部集中，意味着市场上不再需要那么多玩家了。过去小国寡民过自己安稳日子的事儿越来越不行了，被吞掉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不巧正处于某条鲸鱼的赛道上。是的，那本来是你的赛道，它是跨界过来的，但，那又怎样呢?春秋时代的竞争，更多是销售部的事儿，战国时代的竞争，是公司与公司的事儿。尤其是资本进入后，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会更明显。

　　科学仪器每条细分赛道的体量都太小了，资本想获得高收益就不得不霸占更多赛道，而仅有的几条大赛道，被国外品牌牢牢把持着，突破几乎遥遥无期，指望资本去啃吗?资本更多要的是快速变现，它看重的是回报的效率。或许有一天，它会去正面PK那些主赛道，但毫无疑问，在那之前资本奉行的肯定是“攘外必先安内”，即便摆出进攻主赛道的姿势，更多也可能是“佯攻”，假途灭虢罢了。它大概率会先把触手伸到各个细分赛道，收割掉那些小公司，打造一艘超级货轮出来，然后外面披上航母的涂装，给与市场足够的想象空间，并积累更多影响政策获取资源的筹码。然后呢?如果有机会，资本是不介意往上搏杀的，论赌性它其实比实业者更大;但如果机会不大，指望资本坚守某个实业也是白日做梦了，从一而终从来不是资本的秉性。

　　当然，然后的事儿，其实不是仪器圈多数企业有资格和有必要去考虑的，多数人首先需要思考的是，在这个鲸吞的过程中，该怎么办?一个庞然大物扑过来了，它对你的细分赛道的理解远不如你，但是它太大了，你该怎么办?它的思路很清楚，不跟你比招数，就是以本伤人用身子来撞你，依托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真真假假的KOL背书，刺刀见红的价格战，还有高薪挖你的人，撞死了地盘就是它的，撞不死可以考虑跟你谈合作并购。它性格暴躁，没什么耐性，因为资本很可能只给它三五年的时间。问题是，这三五年，你准备怎么过?你的底气何在?

　　作为市场营销人员，未雨绸缪，比亡羊补牢要好，希望我是杞人忧天了。但是作为从业者的一员，真诚希望这个行业能够取得真正的突破，不说做脊梁吧，至少别总是做容易让别人卡的脖子。十年，二十年后，如果局面终于改观，那么对于所有从业者而言，都是值得骄傲的事儿。

作者屹尧科技市场总监张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