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
前几日,笔者写了一篇《当我们谈论仪器国产替代,我们在谈论什么?》的文章,引起了仪粉er们热烈的讨论。尤其是对于国产科学仪器是否要被放到市场上平等竞争这个问题产生了巨大的争议。
我们先不谈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笔者认为,如果不把产品放到真实自然的市场上经受检验,那么国产仪器厂商是一定很难了解到真实的市场反馈,也很难了解自己和进口品牌之间的差距。
本篇我们来听听在用户的心里,我们为什么做不好仪器。
首先,关于这个问题笔者想先说一句:“好”还是“不好”是分立场的。
也许在用户的角度上我们的产品还不够好,也许在竞争对手的角度看我们还没有达到他们的水准,但仪器人自己一定不能妄自菲薄,我们有做的好的地方,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不能一句“不好”就打翻一船人。
况且,不一定只有做到世界第一才叫好。有时候我们也要和自己比一比,以前做不出来现在做出来了那也叫“好”,比10年前我们进步了很多更叫“好”。
能看到差距固然很重要,但肯定自己才能良性循环。
OK,下面来看笔者整理的网友就以上这个问题的几种态度:
网友发言截图
网友甲:仪器行业,依赖于科研产业。中国科研直到2000年代还是远不如英法德日这些国家的,在全球科研里的占比类似现在的印度,相当边缘化。如果今天有人问印度为什么没有强大的仪器产业,大家都会觉得匪夷所思吧,明明合情合理啊!同理,二十年前中国仪器产业小而落后,情理之中。当年中国仪器厂家再也决心,也不可能和欧美日坐拥庞大市场的同行竞争成功,国内市场就培养不起来,海外竞争更没戏。
中国科研成为世界先进是过去十年的事,把美国以外科学强国甩在身后也就是过去七八年的事,科研产出接近和美国平起平坐是这两年的事,到现在发达国家加起来科研产出依然接近中国两倍。也就是说,能支撑世界先进水平的仪器企业的国内市场形成才没几年。而仪器产业不像纺织食品行业,组装几条生产线几年就能发展起来,仪器行业需要大量技术摸索积累,需要时问积淀,怎么可能几年就实现全面崛起呢?
另一方面,中国仪器产业近年进步迅速,值得看好。比如医疗器械,中国厂家生产的核磁共振成像设备已经出口到美国大医院了,国内集中采购的CT、核磁等设备更是大量国产化,这种进步速度不值得喝彩吗?
网友发言截图
网友丙:这个市场真的很小,国产核磁共振成像已经有应用了,气相色谱我也用过国产的。要是离心机烘箱马弗炉,国内都做得很好了。搅拌器,***感觉越来越不好用了,我以前的组也开始大量使用国产了。
***在核磁共振,顺磁,x射线衍射仪上有巨大优势的厂家,去年营收才25.3亿。很多时候仪器的原理很简单的,就像我以前读书的研究所,就曾经自己制过一台非常小众的仪器,用的也非常好,后来没人用了,就荒废了。好几年后,又有人想用,发现某小国有整机出售,而且价钱比自己搭便宜。于是就买了一台。买回来发现没有自己搭的好用,也只能凑合用着。
网友丁:仪器和工业软件类似,属于小众市场,tob市场,技术门槛高,但市场却有限。
对后来者而言,十分不利于赚钱,尤其是不利于大资金嫌钱,尤其是不利于大资金赚大钱快钱。
因这些小众技术行业几乎都是国外大公司在扩张过程中自然行生的内部必要辅助分支,后来随着市场的扩大,才独立出来自负盈亏,具有存在必要性,但钱途有限。
所以是枝極,而非主干,see?
从钱的角度而言,很多行业或技术不是不能做,而是roe的问题,以及切入时机的问题,需要一些喜欢献爱心的傻狍子先行探路,等市场快成熟之后,再由资本去摘果实,从而降低资本风险,保证收益,实现稳重向好。
资本家做事,即使有能力做,但没必要做的,能不做就不做;即使没能力做,但有必要做的,不能做也要做。所以,重要的不是你有没有做的能力,而是否有做的必要。大部分人都怒视了这一点,他们往往先学技能再根据技能去择业,这是normal思维,大众认知。
这个问题显然不能通过“我所在的实验室用的就是外国的xxx牌,中国的xxx牌就是不行”来回答。这充其量告诉你,你的实验室和哪位供应商建立的关系相对成熟。哪里能说明,中国的仪器就是不行呢?
在你没法为市场上存在的乙方提出足够准确的供货要求之前,闭着眼睛买市场上的尖货,固然会让你得到目前最佳的使用体验。或许还能让你对自己的实验结论信心更强。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外国传统大厂经常受到信赖的原因。其实根本不是因为他们技术先进,有些领域甚至是明摆着的更加落后。无非是因为他们的产品,和你的需求对接比较准确而已。
国内的厂商缺少的东西不是在技术上的,缺少的是愿意和他们一点点建立起良好供应商关系的国内甲方,也就是一众实验室们。他们愿意把“这个仪器为什么得用?为什么好用?”的原因搞清楚了。那么国内的厂商,也就能把相应的产品做出来了。
到时候你再看,是国内工程师解决问题的办法更先进,还是国外工程师的现成方案更好,可能你的印象就要掉个个了。
归根结底,你是多优秀的甲方,市场上就注定会出现多优秀的乙方。你是马伟明。靠着和阿里巴巴上的人打打电话,都能造出举世无双的好电机。但如果你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科研民工。那么你的实验结果,当然完全受制于你的老板给你买多好的仪器咯。
如果你想造出J20,想搞出电磁弹射?市面上都还没有相应供应商的前提下,你打算怎么干呢?那还不还得靠你是一个无所不察,精益求精的的甲方嘛。
中国仪器的优秀与否,完全取决于中国有多少知道如何提出需求,知道如何推动供应商进步的甲方。这个甲方目前在欧美,那么欧美的仪器就先进,这个甲方目前在中国,那么中国的仪器就先进。
网友己:我记得有一年,***拿到了国家质检总局的大单,全员庆祝,高兴坏了。
为啥呢?因为各个省的质检局,为了保持数据一致性,也会购买***。
这些仪器会用很多年,后续更新同公司新一代产品也是大概率事件。
网友庚:不是做不好,而是标准制定的时候就是用的国外的仪器设备,你换了仪器就很麻烦,数据不一致的时候,你无法确定是样本的问题,还是设备的问题
只要制定标准的是使用国内仪器那以后就是用国内仪器了
网友辛:一个国家的仪表产品先进的都是进口的,国内生产的仪表产品精度都有问题。
计量合同都是领导之间酒席上定下来的,根本不按照数量决定买卖关系,要仪器有何用?
所谓高精尖产品,都是靠人工打磨而成的,根本不能靠仪器量产。
一但涉及到精度量产,就频频出事故。
这不是科技问题,而是制度问题。
网友壬:中国不是做不好仪器,是这个市场小,而且先到先得,汰换周期很长。若没有政治因素,经济上很难快速取代现有国外品牌。和打印机的逻辑差不多。
问题复杂,综合判断
笔者认为,国产仪器的发展问题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话题,并不是一两句能解释清楚的。比较理性的网友也会从多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
理性网友A:嗯,我之前其实怼过一个“中国要是真的能造/造的好xxx的话,那为什么(我见到的)实验室里还都是外国仪器?”
原因其实很简单,第一个是实验室里的设备,在精度可以凑合的情况下,更新速度是非常慢的,一方面是成本,二一个是买新的时候的各种文档很麻烦,三一个是旧机器处理的难度,四一个是用户粘度和惯性,新机器需要重新学习操作的;第二个是这种仪器的开发跟所有工业时代的复杂产品一样,需要长时间的跟用户互动才会有升级和更新。而一般的实验室等不急。
但你说真的就没有可堪使用的仪器吗?其实很简单的一个事儿,就看进口仪器的价格,如果你发现最新款的仪器跟五年前价格稳中有降,那多半就是国内有够用的东西在市场上了,一如前两天讨论的核磁共振机。
我举个例子,我们公司前段时间想买一台FTIR,相对基础款的就行。本地有***,跟他们联系,人家报了一个五万六(刀)。然后我又在国内联系了两家公司,反正东西肯定没有***的fancy,但是够用,得到的报价含邮寄是两万五还是两万七我忘了,然后我们拿这个报价的数字跟***砍价,对方直接降到四万以下,还带十年的calibrate。我想,如果***中国不是知道这两家公司的产品质量的话,这个折扣不可能这么猛。
理性网友B:“真要想做仪器,现在欧美仪器公司大裁员,很多研发被裁了,去美国搞个公司把那些人聚一下,很快就能出东西,当然美国不一定允许”
我们通常说的仪器主要指科学仪器。
中国现在做不好科学仪器才是正常的。
首先,中国有大量科学仪器需求,尤其是高端仪器需求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就是这十来年。
所以首先这就是没有需求,自然就不会有投入的问题。
这十来年国内仪器市场爆发,所以陆陆续续已经有国内资本开始进入仪器行业,无论是ICPMS还是GCMS,LCMS等仪器已经都有公司在做了,低端一点的,气相,液相,离子色谱,原吸,紫外,PCR之类的已经有不错的国产设备可以选择了。
第二,科学仪器行业是个夕阳行业,特点就是更新换代很慢,所以只要给时间和市场,我觉得国内仪器厂商在一些门类的仪器方面进入世界一流水平并不是不可能。
但是仪器行业门类太多太多了。
第三,科学仪器行业是个小行业,全世界研发科学仪器的都没多少人,中国更少。
所以不是十四亿人做仪器,是很多仪器门类压根就没有几个人做,哪怕是高端仪器的入门款,也是最常见的,四级杆质谱,国内有1000个人在做这个产品的研发吗?还真不一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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