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黑天鹅羽翼下的中国科仪进出口市场——在不确定中前行

“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中央高层近年来谈及我国所处的国际环境时，多次强调的一个重要论断。这句话的内涵实际上是非常丰富的。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看，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都应当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这一原理同样适用于国际社会。而在这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原有的国际分工体系可能发生革命性的变化。直白讲就是，原有的由西方国家主导国际分工体系，在国际权力关系中占据支配地位，进而影响国际上层建筑（国际制度或全球治理），并在国际生产过程中获得最大分配利益的局面也许将成为历史。中国正在从一名跟随者向在世界经济中逐渐发挥引领作用转变。而在这一国际大背景下，中美贸易战的持续发酵似乎是“修昔底德陷阱”的又一次历史轮回。2019年底“新冠疫情”爆发，这一只超大“黑天鹅”的出现更是加剧了国际社会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复杂程度。中国则抓住了这一难得的“窗口期”，在2020年收官之际，与欧盟宣布完成了中欧投资协定的谈判，此前不久，包括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和东盟十国共15方成员还达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区域自由贸易协定（RCEP）。

毫无疑问，中国的对外贸易地位在不断提升，但我们更关心的是，在“疫情”黑天鹅巨大翅膀的煽动下，我国科学仪器进出口市场是否面临着一场未料的狂风巨浪？毕竟，2020年中国外贸进出口总额同比上年仅增长1.9%。尽管我国是2020年全球唯一实现货物贸易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但同比2019年3.4%的增速，近乎腰斩。与2018年的9.7%相比，更是相去甚远。故为了一探究竟，我们特别统计分析了2020年、2019年1～11月科学仪器产品关键进出口数据，借此探究中国科学仪器进出口市场近期的变化趋势。

本次统计数据全部来自海关总署。根据海关对相关仪器产品的分类定义，结合本网目标读者的关注点，本文对相关科学仪器重点分为了光学仪器、实验分析仪器、试验机三大品类。在本文的统计数据中，实验分析品类包括海关统计中的色谱仪、电子天平、质谱仪、质谱联用仪、电泳仪、分光光度计等；试验机品类包括电子万能试验机、硬度计、试验台、超声波探伤检测仪、涡流探伤检测仪等材料试验用机器及器具的零件、附件等；光学仪器主要是立体显微镜、复式光学显微镜、电子显微镜及零件等。

表1. 2020年1-11月海关科学仪器进出口金额统计

（数据来源：海关总署）

2020年1-11月海关科学仪器进出口金额统计如表1所示，可以看出，2020年我国科学仪器进出口总额为151.67亿美元，同比2019年同期减少了1.37%。其中，2020年科学仪器进口总金额同比下降；2020年科学仪器出口总金额为同比增加。贸易逆差88.29亿美元，减少了5.78%。

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让全球贸易遭遇了“寒流”， 受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影响，我国科学仪器进出口贸易规模整体下降，但出口表现好于进口。虽然科学仪器行业贸易逆差依然存在，但在收窄。近年来，受包括中美贸易战在内的国际形势的影响，我国陆续出台了很多政策来扶持国产科学仪器的发展，国产替代在不断增强，我们推测，这可能是我国科学仪器进口下降，出口增加的一个重要原因。总之，相关政策的倾斜对国产科学仪器的发展应该有所裨益，但进口额和出口额将近4倍的差距也提醒我们国产仪器在步入国际舞台上道阻且长。

图1.三大品类进口金额统计

（数据来源：海关总署）

对比近两年同期科学仪器海关进口数据（见图1），在三大品类仪器设备中，只有实验分析类仪器设备的进口金额是增加的，光学仪器和试验机的进口金额都是减少的。在实验分析类仪器设备中，增长主要来自于“使用光学射线的其他仪器及装置”。据了解，这类仪器设备包括荧光定量PCR仪、全自动生化分析仪、基因测序仪、流式细胞仪、红外检测器、熔点仪等。荧光定量PCR仪、全自动生化分析仪、基因测序仪、流式细胞仪等仪器是新冠肺炎相关科研/检测的主力军，属于高端精密仪器，目前的主流厂商还是以美国、德国等进口为主。2020年“使用光学射线的其他仪器及装置”进口金额的大幅增长，应该主要还是受疫情的拉动。同时气相色谱仪、电泳仪、质谱联用仪以及其他质谱仪也为2020年实验分析仪器进口金额增长作出了贡献。

图2.三大品类出口金额统计

（数据来源：海关总署）

和三大品类进口金额增长趋势一致，如图2所示，在三大品类出口金额统计中，实验分析类仪器设备的出口金额是增加的，光学仪器和试验机的出口金额是减少的。与进口相比，实验分析类仪器设备的出口金额增幅是比较大的，在子分类中，集成电路氦质谱检漏仪的出口金额增幅最大，增加了98.82%。试验机出口金额下降的主要原因是涡流探伤仪的出口金额下降较大，同比减少49.87%。此外，一些主要的分析仪器，如气相色谱仪、质谱联用仪以及其他质谱仪的出口金额都是增加的。比较例外的是液相色谱仪，其进口金额是下降的，出口金额同比也是下降的。就液相色谱全球市场而言，从我们了解到的信息分析，传统的医药市场、工业市场以及学术和政府市场等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通过比较分析部分仪器近两年1-11月进口数量可发现，增幅最大的是“使用光学射线的分光仪、分光光度计及摄谱仪”，增幅高达364.27%，这类仪器包括拉曼光谱仪、等离子体光谱仪、荧光光谱仪、近红外光谱仪等，从这一数据也可以看出我国光谱仪市场欣欣向荣的景象。“使用光学射线的分光仪、分光光度计及摄谱仪”的进口数量增加的同时，其平均进口单价是降幅最大的，同比下降了79.80%。为了寻找单价大幅下降的原因，本文也试着对现有数据做了进一步的分析。

2020年我国这类仪器的进口来源地共有44个，主要进口来源地有中国台湾、美国、德国、日本、罗马尼亚、荷兰、菲律宾、芬兰、英国、马来西亚等地，从这10个地方进口的这类仪器的数量占全部进口来源地进口数量的97.75%，进口集中度是非常高的。

和2019年同期相比，2020年主要进口来源地中增加了菲律宾和马来西亚，其中，从马来西亚进口的数量增加了将近20%，从菲律宾进口的数量增加了1000多倍，有如此之大的增幅一方面也是因为2019年1-11月我国从菲律宾进口的这类仪器基数很小，只有2台。

对比2019、2020两年这类仪器共同的主要进口来源地中国台湾、美国、德国、日本、罗马尼亚、荷兰、芬兰、英国的数据情况，2020年1-11月我国从其中4个地区进口的“使用光学射线的分光仪、分光光度计及摄谱仪”数量是减少的，从另外4个地区的进口数量是增加的，整体而言，增加的幅度是大于减少的幅度的。其中，我国从中国台湾进口的数量增幅最大，为17062.82%；并且其平均单价是下降幅度最大的，下降了99.50%。其他几个进口来源地在数量和平均单价上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我们推断，引起“使用光学射线的分光仪、分光光度计及摄谱仪”的进口数量和平均单价变化的主要影响因素来自中国台湾。

在部分仪器出口方面，出口数量增幅最大的是“其他质谱仪”，增加了214.28%，同时其出口单价增加了1.33%。这类仪器2020年的主要出口国有德国、美国、意大利、阿联酋、俄罗斯以及新加坡等，其中仅出口到德国的这类仪器的数量就占全部出口数量的61.7%。出口数量降幅最大的是硬度计。硬度计的出口单价涨幅较多，增加了63.75%。

图3.进口不同国家科学仪器金额统计

（数据来源：海关总署）

图4. 2020年进口不同国家三大品类仪器金额（1～11月）

（数据来源：海关总署）

前文提到，2020年11月，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正式签署，标志着一个人口数量、经济规模、贸易总量均占全球总量约30%的全球最大自贸区建成。RCEP由东盟10国于2012年发起，邀请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加入。据悉，RCEP要求15个成员国均承诺降低关税、开放市场、减少标准壁垒。协议生效后，RCEP货物贸易零关税产品数整体上超过90%。同时，2020年底，历经7年35轮谈判的中欧投资协定终于修成正果。中欧投资协定与RCEP签署结合来看，将进一步有利于我国应对国际贸易形势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对于科学仪器行业来说，这些协议生效后，从短期看，可以刺激国产仪器向亚太地区，特别是东南亚地区的出口。从长远看，则可以助力中国科学仪器制造水平的升级。众所周知，欧盟地区在精密科学仪器制造方面底蕴深厚。而我们想要获取欧洲优秀公司的技术，最快的办法就是投资，通过投资，吸收他们的先进知识，帮助中国科仪制造快速升级。天美收购爱丁堡这样的故事，也许未来还将不断上演。以前中国是用“市场换技术”，现在则是以“投资换技术”。

为了重点了解中国对外科学仪器贸易的最新变化，本文选择了中国分别与美国，RCEP成员中的印尼、日本、韩国以及欧盟成员中的德国、法国、意大利7个国家的双边贸易情况进行分析。

在这7个国家中，我国从德国、日本、美国进口金额依次增加，且远高于其他4个国家，不过从美国进口的金额同比是下降的，从日本和德国进口的金额同比是增长的。进口金额增幅最大的是日本；进口金额降幅最大的是印尼。（见图3）

从不同仪器类型占比来看（见图4），上述7个国家中，全部都是实验分析类仪器进口比例最高。如果单类仪器横向比较的话，从美国进口的实验分析仪器的金额最高，为17.99亿美元。从日本进口的光学仪器的金额最高，为6.43亿美元，从其子类上来看，“显微镜（光学显微镜除外)和衍射设备”进口金额占比最高，占整个光学仪器的一半左右。日本的“显微镜（光学显微镜除外)”类仪器在全球都有着比较高的性价比，而且日本与我国的距离也近，货物运输上更方便。

同样横向比较，从德国进口的试验机总额最高，为3.38亿美元，从其子类上来看，试验台进口金额占比最高，占试验机的比例超过了60%。德国是全球汽车研发及制造强国之一，相应的，相关汽车配套产业也非常发达。譬如供汽车下线测试用的各类试验台产品。杜尔集团旗下的德国杜尔装配产品有限公司在汽车装配和测试领域就是世界领先的供应商之一。

图5.出口不同国家科学仪器金额统计

（数据来源：海关总署）

图6.2020年出口不同国家三大品类仪器金额（1～11月）

（数据来源：海关总署）

相比于同期进口，2020年前11个月我国对上述7个国家的科学仪器出口金额比较低（总计9.94亿美元），相差了7倍，说明我国科学仪器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还不太强。但好的一面是，我国对上述7个国家的出口金额与上年同期相比是增加的，且增幅大于进口金额增幅。其中，我国对美国的出口是最多的；对法国的出口是最少的，但增幅是比较大的。上述7个国家中，我国科学仪器对其出口中增幅最大的是意大利；降幅最大的是日本。（详见图5）

与进口趋势一致，在上述7个国家中，我国对它们的出口也都是实验分析类仪器比例最高。并且，在三大类仪器中，都是对美国的出口金额最高。（详见图6）

从2020年前11个月的科学仪器进出口总额上来看，在上述7个国家中，由高到低依次为美国、日本、德国、韩国、法国、意大利和印尼。与上年同期相比，我国和日本、德国、法国、意大利的贸易往来是增加的，和美国、印尼、韩国的贸易往来是减少的。降幅最大的是印尼，减少了7.85%；日本的增幅是最大的，增加了5.78%。

作为科技大国，美国仍然是我国科学仪器贸易往来最多的国家，但自2018年到2020年，我国和美国的科学仪器外贸总金额连续三年都是下降的，不过2020年下降幅度有所收窄（2019年1-11月比2018年同期下降了9.25%；2020年1-11月比2019年同期下降了2.56%）。2020年1月，中美签署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有关国际问题学者曾指出，该协议的签署有望为两国贸易摩擦降温。而从上述统计显示的中美科仪双边贸易的发展趋势看，似乎也在印证这一观点。

中美贸易摩擦自2017年开战以来，曾一度愈演愈烈，在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中，科学仪器行业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但贸易战同时也促进了国产替代加速，贸易伙伴多元化也有助于分散中美贸易战所带来的风险。2020年，中欧协定、RCEP等的签订，无疑将进一步促进我国外贸多边发展的质量，为提升“中国制造”的国际竞争力提供一个相对良好的外部市场环境。美国、日本、德国是一直以来和我国科学仪器贸易往来较多的国家，这一点从海关统计数据也可以看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国和RCEP以及欧盟的其他成员之间的科仪贸易额规模还很小，未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由于影响外贸预期的不确定因素较多，故对未来一段时间我国科学仪器对外贸易市场的发展态势，我们还是持谨慎乐观态度。

另一方面，由于全球受“新冠”疫情影响，中国成为2020年为唯一实现经济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增速2.3%，GDP总量首次突破百万亿元。那么，对于中国科学仪器产业而言，如何能够更好地“借势”发展，充分把握利用我国将增强内循环建设的历史机遇，从而能够更加从容地面对复杂多变的国际大环境，值得业内有识之士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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